在皖南的一个小山村，有棵三百年的老槐树。村民们都说这棵树有灵性，能见证人间真情。树下发生过许多故事，但最让人难忘的，是张老汉和李家娃的约定。

那年初夏，连降暴雨冲毁了进山的唯一道路。村里七十多岁的张老汉突发急病，需要县城医院的特效药。村卫生所的赤脚医生急得直跺脚："这药咱们镇上都买不到，得去县里。可现在路断了，摩托车都过不去啊！"

刚考上大学的李志强站了出来："我腿脚好，翻山走过去！"村长望着泥泞的山路直摇头："三十多里山路，还塌着方呢！"可志强已经套上雨衣："张爷爷当年教我编竹筐，这份恩情我得还。"

志强母亲连夜烙了十张油饼塞进包袱。天没亮，少年就拄着竹竿出发了。暴雨冲刷过的山路像抹了油，志强摔得浑身是泥。有次差点滑落山崖，幸亏抓住了野藤。路过废弃炭窑时，突然窜出条菜花蛇，惊得他滚下山坡。

直到第二天晌午，满身伤痕的志强才踉跄走进县医院。护士们看见这个泥人般的少年，都吓了一大跳。当他把攥得发热的处方递过去时，药房主任动容地说："孩子，这药我给你双份剂量，路上千万小心。"

返程更艰难。志强把药盒贴身放着，用塑料布裹了三层。途经燕子沟时突遇山洪，他抱着树桩熬了半宿。最险的是青石崖那段，塌方的碎石哗啦啦往下滚，他几乎是爬着通过的。

第三天黄昏，村里人远远看见个黑影在挪动。老支书举起望远镜突然哭了："是强娃！快敲钟！"当钟声响彻山村时，晒谷场上聚集了百号人。志强走到老槐树下就栽倒了，怀里还紧紧抱着药盒。

张老汉服药后转危为安。秋收时，老人执意要帮李家收稻子。别人劝他歇着，老汉指着心口说："这里欠着债呢！"后来这事传开了，县里评志强为"道德模范"。领奖那天，少年红着脸说："我们山里人讲究‘欠债还钱，恩情记心’，这都是老槐树教我的。"

如今老槐树下立了块青石板，上面刻着‘信义’二字。每年开学季，村民都带孩子来听这个故事。去年发洪水时，在外打工的志强连夜赶回村里，带着年轻人们用沙袋筑堤。有记者问他为什么这么拼，这个已成家的汉子笑了笑："当年老槐树看着我呢。"

最近村里通了公路，但逢年过节，外出的人还是会到老槐树下坐坐。树枝上挂着的红绸带随风飘舞，其中有一条写着："做人要像槐树根，扎得深才站得稳"。这棵见证诺言的老树，依旧用沙沙的响声，讲述着那些关于诚信的故事。

去年冬天，几个摄影爱好者来采风。他们偶然拍下了这样的画面：飘雪的老槐树下，张老汉给重孙子系红围巾，孩子仰头问："太爷爷，什么是信义呀？"老人指着树干上深深的裂纹说："就像树疤，时间越久，印记越深。"这个瞬间，恰好被县文化馆收藏，成为了乡村德育课的教材封面。

现在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：谁家孩子考上学，都要在槐树下磕个头。不是迷信，而是铭记这片土地教给他们的道理。就像志强现在当中学老师，总对学生说的那句话："知识能让你们走得更远，但诚信能让你们走得更稳。"

今年春天，老槐树抽新芽时，村里来了位投资商。他想高价买下这棵树移栽到度假村。全村人第一次开了通宵会，最后八十岁的张老汉拍桌子定音："给座金山也不卖！树在，良心就在！"第二天，村委会挂出了新牌子：槐树塆诚信教育基地。

上个月，省报记者来采访。他们发现个有趣的现象：这个偏远山村的大学生回乡率全县最高。正在槐树下辅导作业的志强笑着说："根在这里呢。"这时一阵风吹过，百年老树哗哗作响，仿佛在应和这个答案。记者在报道结尾写道："有些价值，比GDP更珍贵。"

如今故事有了新篇章——村里用集体收入设立了"槐树奖学金"，申请条件只有一条：承诺学成后为家乡做件事。首批受助的孩子们，在树干上系了黄丝带。夕阳里，那些飘动的丝带和老槐树的影子，在地上连成了一个大大的‘信’字。

这个关于诺言的故事还在继续。就像老槐树的新枝年年生长，诚信的根系也在代代延伸。当你在某个夜晚路过槐树塆，或许会听见沙沙的树语，那是三百年的老树在诉说：人世间的金科玉律，从来就很简单——说出的话，要像钉进树干的钉子，风吹雨打也不松动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