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行山脚下有个樵夫叫王大山，独居在青石垒成的小院里。那年腊月风雪特别大，屋檐下的冰溜子挂得比镰刀还长。每日清晨他总踩着没膝的积雪上山，棉袄扎紧草绳，斧头别在腰间像道弯月。

初七那日刚过响午，林子里突然传来扑棱棱的响动。只见只丹顶鹤陷在捕兽夹里，雪地上洒着梅花似的血点。这鹤见了人也不怕，琉璃般的眼睛直望着他，翅膀上的白羽沾着冰碴子。

‘造孽哟！’王大山跺跺脚。这铁夹子是镇上药材铺李掌柜设的，专逮狐狸取腺囊。他蹲下时棉裤裂开道口子，冻红的指头掰了三次才撬开铁齿。那鹤右腿折得古怪，断骨刺破青灰色的皮。

樵夫把干粮袋里的苞米饼掰碎了喂它，鹤却扭头不吃。眼见日头西斜，他忽然解下扎棉袄的草绳，连鹤带自己的袄子捆作一团。背起来才觉着分量，鹤喙贴着他后颈，呼出的白气像山神庙里的香火。

破院里的柴房漏风，王大山把鹤安顿在煮猪食的土灶旁。翻出老母亲留下的蓝布包袱，浸了热米汤当药布。半夜鹤发烧，他竟把留着过年的烧刀子倒了半碗，撬开鹤嘴灌下去。

第七日清晨，灶台前多了枚玉白色的蛋。王大山捧着这比鹅蛋还大的物件，发现壳上天然长着松针纹。当晚他梦见个白衣老人，站在云雾里指后山：‘崖缝里三株灵芝，够换二十年柴米。’

次日雪停，樵夫真在绝壁找到三朵金边紫灵芝。药材铺李掌柜见了差点打翻算盘，这品相是进贡皇宫的货色。更奇的是往后三年，每逢王大山染风寒，窗台上总会出现不知名的草药。

后来有采药人说，看见西山巅立着只丹顶鹤，晨光里头顶红得像朱砂。而那樵夫活到九十八岁无疾而终，下葬时坟头飞来七只白鹤，久久盘旋不肯离去。

如今太行山采药人仍有个规矩：见着伤禽必定救治，崖壁的灵芝总留最小的那株。山下镇子每年腊月初七办鹤羽节，孩子们戴着纸鹤帽满街跑，货郎担上总有包着红纸的灵芝糖。

老辈人说这是山神爷定的道理——万物有灵，善念就像崖缝里的灵芝孢子，看着微小，落地就能长出福荫来。